青川：中国隶体书法的发源地/川江号子

    1980年的春天，对中国四川省广元市青川县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对中国书坛和中国书法历史来讲也是一个石破天惊的黄道吉日。在一个并不起眼并不出名的郝家坪出土了几片小小的木牍，这些木片几乎烂朽，上面时隐时现的几行文字引起人们的好奇，后经专家精心鉴定，这些木片出自先秦战国墓，木片是楠木质，正面可认出的文字121个，背面33个，其内容记载的是秦武王二年，即公元前309年秦武王命左丞相甘茂更修巜田律》等记事。秦武王何许人也？他是战国时期秦国的国君，是秦惠文王之子，本名赢荡，身高体壮，好武好战，后因比赛举鼎砸断胚骨、气绝身亡，时年23岁。甘茂又是何许人？甘茂是战国中期秦国名将，蜀国就是他平定的，后成为秦武王时期的左丞相。秦武王在政治上的最大政绩，或者说最大的政治改革就是设置丞相，丞相相当于现在国务院总理，是王下面最大的官员。他在经济上最大的功劳就是修改封疆，更修田律，疏通河道，筑堤修桥。在距今近三千年能有这种深谋远虑的确厉害。正巧青川木牍从文字内容上正好记载了秦武王政治、经济上的两大功劳。我们不妨把简牍上的文字摘录下来，其木牍正面：二年十一月己酉朔朔日，王命丞相戊（茂）、内史匽，更修为田律：田广一步，袤八则为畛。亩二畛，一百（陌）道。百亩为顷，一千（阡）道，道广三步。封，高四尺，大称其高；捋（埒），高尺，下厚二尺。以秋八月，修封捋（埒），正疆畔，及癹千（阡）百（陌）之大草。九月，大除道及除浍；十月为桥，修陂堤，利津口。鲜草，虽非除道之时，而有陷败不可行，相为之。其简背面：四年十二月不除道者：二日，一日，辛一日，壬一日，亥一日，辰一日，戌一日，一日。虽然语句有点不通顺，一些字无法辨识，但文字大概意思是：叙述了新律颁行的时间及过程，更修田律，律令内容，修改封疆，修道治浍，筑堤修桥，疏通河道等六件大事。我们先不谈青川木牍的书法意义，仅就记录的内容就使木牍身价百倍、非同一般。算是官方文书。其历史价值、政治价值可谓巨大。它不仅反映出先秦时期的政治风貌、历史风貌、文化风貌、法治风貌，农业风貌，还对研究战国时期筑堤修桥、疏通河道等工程具有起源性的意义。田律的肇始，也正是法治的建立与发展。"更修""修改"体现其公平公正，疏河修桥可见其为民思想从先秦伊始。青川木牍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研究先秦的信息，也旁证了先秦之所以从弱到强，从小到大，最后吞并蜀、巴、赵、燕、魏、韩、齐、楚，最后建立大秦帝国的内外之因。        

       青川从地理位置上看，之前属蜀国北陲，秦定巴蜀两国后，青川属秦国中心腹地，距秦都咸阳并不远。可见其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秦国北上，西征，南下的重要枢纽之地。最能反映秦武王的政治、经济、法治功绩和治理天下的卓绝才干的实物能在青川出土，既在意料之外又在必然之中。既令人惊喜又引以为傲。
 
       我们再说说青川木牍的书法价值。以前我们都知道，隶书起源于汉代，是从秦篆演变而来，所以称之为汉隶。古代有几个著名书法评论家也编故事说隶书是关在监狱里的程邈发明的。西晋书论家卫恒在《四体书势》中说：“或曰下杜人程邈为衙吏，得罪始皇，幽系云阳十年，从狱中改大篆，少者增益，多者损减，方者使圆，圆者使方。奏之始皇，始皇善之，出为御史，使定书。或曰邈所定乃隶字也。”南北朝庾肩吾在其《书品》中说：“寻隶体发源秦时，隶人下邳程邈所作。”唐代张怀瓘在《书断》中说：“案隶书者，秦下邳人程邈所造也……幽系云阳狱中，覃思十年，益大，小篆方圆而为隶书三千字，奏之始皇，善之。用为御史，以秦事繁多，篆字难成，乃用隶字，以为隶人佐字，故曰隶书。”，你看卫恒、廋肩吾、张怀瓘把隶书的发明故事编的是多么生动形象，栩栩如生。当然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程邈也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也许他在整理文字上也做了一些事。以前的中国书法史包括现在的书史仍然说隶书是他发明的。然而，青川木牍的横空出世，把隶书的起源前置到先秦战国时期，距秦始皇统一中国还早88年。距程邈发明隶书也近100年。也就是说，青川木牍把隶书的起源提前了一百年，无声无息地没费任何口舌就把中国书法史校正和更改了。“隶书是小篆变来的”的说法不攻自破。青川战国木牍比1975年湖北巜云梦睡虎地秦简》还早90年。所以，青川战国木牍是我国距今二千多年最早的法书墨迹，也是竹木简牍中最早最成熟的隶书墨迹。比先前出土的《居延汉简》《武威汉简》巜银雀山竹简》《马王堆竹简》等名简还早得多，在书法史上具有开创性的历史地位和开山鼻祖的重要价值。在战国时期，秦国的文字里分正体与俗书，正体最后演变为小篆，秦篆和秦石刻就是正体。而俗书就是应用非常广泛的简牍书体，这种书体发展迅猛，最后隶变成功，取代篆书。青川木牍是隶变的主力军，是最早的古隶标本。细研其书法风格，它一改甲骨文、金文的死板镌刻风格，以柔克刚，化繁为简，减少盘曲，圆者渐方。字形也变狭长为正方形或扁形，纵有行，横无格，有回锋、出锋和波挑之势，有运笔意识和提按痕迹，运笔逆入横出，短促果断，古拙奇崛，结体左收右放，左仰右抑，颇显浪漫恣肆的性情，具有天然美感和轻松活泼的神韵。从整个字体看，既有隶书主调，也有楷书之规则，还有行草之率意。因此，青川战国木牍开创几个"最"，是最早的墨迹书法、毛笔书法。是隶书、楷书、行草书的源头。是最早讲究运笔、结体、布局具有创作意识的作品。也是最早从民间俗书转为正体书法，从民间书法蝶变成官方书体，从刀刻书法走向墨迹书法的上好范本。青川战国木牍不仅具有研究先秦时期的政治价值、社会价值，文化价值、经济价值，而且它是中国书法史上一座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书法丰碑。它不仅是中国隶书书法的发源地，也是分娩书法长江、书法黄河的书法之母。是中国书法高峰中的高峰。是中国文化最原始最先前最强大最璀璨最恒久的书法基因。
 

 

                                                《青川木牍》
 
 
作者：川江号子   本名王勇   四川省广元市公安局文联副主席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全国公安文联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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